命运何方 第四十章、夜安的迷惑

第四十章、夜安的迷惑

列车员推了一辆餐车来到夜初一行的豪华包厢，然后将一盘盘美食端到桌上，夜安定睛一看，各种美味，猪牛鱼鸡俱全，就连几道素菜都摆得十分美丽，他想起了三等车厢的场景，吃窝头，吃馒头，吃红薯，还得省着吃，时不时还听得到肚子咕噜的声音，念及此处，夜安感到心头一荡。

夜安夹起其中一片牛肉丝尝了尝，味道美极了，夜初说“这些东西都是火车上的厨师单独做的，路程还很远，大家多吃点。”

见每个人都吃的很香，夜安对夜初问道“哥，为什么我们能吃这么好，其他车厢的人却吃的那么差呢？”

夜初道“有的人吃的何止差，有的根本就吃不上，这就是贫与富的差别，有钱就可以任意享受生活，而穷则被生活束缚，拮据度日。”

“可这太不合理了。”夜安道“明明是同一辆火车，抬脚走两步，却是不同的世界，哥，他们真的好苦，就像当初的我们。”

夜初道“老二，哥知道你善良，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为尊，弱者为刍狗，当初我刚到上海时，连火车票都买不起，相比之下，他们又比当初的我要好得多，你说这公平吗？不公平。国家动乱，受苦的都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为了一口饭要用尽全力去拼，只不过不同的是每个人的命运，他们有的失败过，有个永远碌碌无为，而我们，是成功者。”

“可他们也拼过。”夜安道“用力拼过，即便无法成功，但至少不该是困苦的命。”

夜初望向窗外，叹息道“该与不该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努力让自己过的更好，别人我管不了，但我真的不想再回到从前了。”

接下来众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品尝列车美食，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平时闷不做声的夜安居然会说出那些话。

七天后，火车终于到达了上海，夜家人提好行李刚一下车下车，忽然听到喧闹声，闻声望去，列车安保员在车上抓了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小伙子，他们说这是个小偷，他到一等车厢偷了一个英国女士的耳环，还拒不交出，正准备送往警察局，但是那名小伙子却说不是他偷的，他只是想去看看一等车厢长什么样，碰巧经过，绝没有偷东西，可英国女士和安保员哪里会听他的解释，他一身的破旧衣服就已经注定了他就是小偷。

“他没有偷。”夜安站出来怯怯说，“这耳环在我这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在我衣服上的，我也是下车前才发现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夜安身上，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害怕地低下了头，英国女士拿过耳环道“这就是我的东西，原来是你偷的。”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夜安连忙解释。

一名列车安保员上前道“女士，这一定不是他偷的，这位是豪华包厢的乘客，他们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英国女士扫了眼夜家一行人，虽然其他人身着朴素，但夜初和雪之却身着华丽，便微笑着说道“我想也是，估计是我们插肩而过时挂到的，谢谢你帮我找回耳环了。”

安保员于是放了那名小伙子，小伙子怒视夜安一眼，愤怒道“原来有钱人就是好人，穷人就是小偷，眼睛都黑了。”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放了你就快滚，否则真把你送局里。”安保员将小伙子骂了一顿，骂跑了，没有一句道歉，仿佛理所应当。

事情了结后，两名金家的仆人来到，他们是来迎接夜家人的，还开了两辆油黑发亮的洋车，坐在车上穿过一条条繁荣的街道，看着陌生而新颖的上海街道，夜杉十分激动，但夜安却高兴不起来，他忘不了那个小伙子的眼神，憎恨而又委屈。这时夜杉打了打他的头，道“还在想那些不开心的事，现在想不通就先别想，好好看看外面，这就是大上海，真是个奇幻的城市。”

夜安朝外看去，眼前的景象很快让他沉浸其中，他也和夜杉激动起来，来到金公馆后，金秋和一众佣人早已在门口迎接。

“大哥，这就是你和嫂子住的地方，好大哦，这是天宫吗，真美。”夜杉看着大别墅赞叹着，夜初道“喜欢吗，喜欢就住下。”

“咳咳。”夜家原故意咳了两下，看向夜初，示意他之前的承诺，夜初意会，再也没多说。

晚上的接风宴格外丰盛，一家人都吃的合不拢嘴，但夜安却好奇地问道“哥，为什么他们不坐下吃。”

“他们？”夜初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佣人，道“老林叔，你也坐下一起吃吧，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有事会叫。”

于是除了管家老林叔入座外，其余佣人都遵命退下，夜初对夜安道“老二，这里可有你最喜欢的红烧鱼，多吃点，注意刺，吃饭的时候少说话，容易被卡住。”夜初的话从温和变得有些强硬，夜安知道哥哥生气了，便再也没敢说话。

夜里，夜家人各自回到了房间休息，夜初将父亲想要在外面住的想法告诉了雪之，雪之愕然道“爹想住在外面，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如果有的话我一定改。”

夜初道“你想多了，你很好，爹娘都对你很满意，还常常夸赞你，他们是担心自己是不习惯富裕奢侈的生活，不喜欢被人伺候，刚刚老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吧，人人平等，怎么可能，也罢，在外住就在外住吧，保持一点适当的距离，反而对家庭和睦有好处。”

雪之道“要是爹娘执意如此，那我就帮他们选一个好点的房子，反正咱们家房产多。”

夜初摸了摸雪之的头，微笑道“还是让老爷子自己选吧，你就过过眼把把关就行，你喜欢的可不适合他们，再说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雪之惊奇道。

夜初将其抱到床上，温柔地说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这我一个人说了可不算。”

“放心，为夫一定努力耕耘，争取来年种出个娃。好了，咱们开始劳作吧”……

第二天，夜家原就在外面选了一个带有小院的房子，房子是两层楼，贴有瓷砖，却又很朴素，没有租界房子那么华丽，只像个中层人家，之所以选带院子的，是因为夜家原夫妻想要在闲来无事时种些蔬菜，而且这里的位置离夜安和夜杉上学的地方近。

夜初将夜杉送进了上海最有名女子学校，而夜安则被送到了一所普通大学，夜安虽然在县里的成绩很好，但他学的却是老式的私塾教育，这和新式教育体制大不相同，夜初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暂时让他读个普通大学，若他能适应，再转名牌大学，毕竟以夜家现在的财力，读个大学根本不用硬考，只需花点小钱通个关系就行了。

夜安穿上了白色的校服，和同学们站在一起，这一刻，他觉得大家好像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人人平等。

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教习科目和自己的名字，夜安发现他们班的国文老师竟然是火车上遇到的那名三等车厢的男人，名叫孔树人，课后，夜安找到了那名男人，夜安道“孔老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车上那个。”

孔树人道“当然记得，我还知道你是永光营造老板的弟弟，你哥哥可是这两年上海商界的风云人物，可是，你身上却没有一点生意人的样子。”

夜安道“我比不上我哥，一直都不擅长做生意。”

“你说错了。”孔树人道“人各有所长，所长者胜于人，非所长者输于人，又何来绝对的谁比不上谁。就好比那天在车站，你主动站出来帮那个小伙子说话，光这一点上，你就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原来那天的事你都看见了。”夜安道“孔老师，我不太懂，为什么穷人就一定会被误认为小偷，为什么富人就一定是好人。”

孔树人定睛看了看夜安的眼睛，清澈又明亮，道“想不到你会去思考这些问题，答案我知道，但不该我告诉你，这个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

孔树人轻轻拍了拍夜安的肩膀，夹着书朝教务处大楼走去，夜安留在原地，细细思考孔树人所说的话。

永光营造办公室里，夜初叫来了公司的几名高层开会，他们准备买下江湾南部的那块地作为三期工程，然后利用二期工程中修的公路将整个江湾全部贯通，这时张武说“那块地我查过，现在在明家手里，原本是在明家家主明海生的名下，可后来过到了他女儿的名下，听人说他女儿现在在国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想买下恐怕不容易啊。”

一名高层道“明家我听说过，纵横上海黑白两道，生意特别广，水也很深，和政府还很有交情，他们自家的生意中虽然不含房地产这块儿，但他们在好几家营造公司都占有股份。”

又一名高层道“大上海计划一实施，整个建筑界都哗然，江湾成了香饽饽，每家营造公司都等着分杯羹，虽然我们永光是最大的，但毕竟没有明家的股份，恐怕明家不会把那块地卖给我们。”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夜初说道“有一点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大上海计划发布这么久了，可那块地居然没有人开发，就连明家占股的那几家都没有开发，都是久经沙场的商人，没道理会放着不管啊。”

张武道“有钱不赚确实不合理，除非是明家一直把那块地按着，没让其他公司开发。”

就在众人思索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封请柬，夜初打开一看，道“这是明家送来的，明家小姐学成归国，明海生准备开一场宴会迎接，邀请上海各大名流携其家眷参加。”

张武道“不就去国外喝了点洋墨水，至于这么大阵仗吗，这明家不会是借此机会收彩礼吧。”

“这明家还不至于差这点钱。”夜初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学成归国的人一抓一大把，确实没几个人像他这么搞。”

一名高层道“我倒是听到一些流言，明海生有个儿子，不过是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所以明海生有意培养女儿继承家业，当然了，这只是一些流言蜚语，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夜初道“明海生故意在上海名流面前给自己女儿搞这么一出，流言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罢了，既然邀请函都来了，总还要给些面子，到时候我会和妻子去参加，顺便探探明家对那块地的想法。”

回到家中后，夜初将明家请客的事告诉了金雪之，可没曾想雪之早已从金秋处知晓，原来金秋也受到了明家的请柬，金秋说“金氏的货物经常会经过明家的码头，因此金氏和明家一直有合作来往，就连你们结婚时，明海生也亲自来过。”

夜初道“这明家还真是厉害啊。”

金秋道“明家和金氏不同，金氏有上百年的历史，但明家却只有区区二三十年，明海生本是青帮成员，借助青帮的势力打下了码头作为起家之本，传闻他心狠手辣又很有经商头脑，很快便占下了上海的半边天，说白了明家就是半个商人半个黑社会。”

夜初道“明家还真是风云之家，到时候我们三人就一起去会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