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何方 第三十章、新的商道

第三十章、新的商道

夜初从百货公司买完枕头出来，肚子咕噜噜的作响，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饭，能挨到这个时候才饿，这都是以前饿惯了的结果，于是便想去老张的面摊吃。

老张面摊的生意还是老样子，尽是些老顾客，夜初到后先帮了帮忙，等忙完后才坐下来吃面，老张给他煮了两个人的份量，还把剩下的牛肉煎蛋都加给了他。

“还是大碗的适合我呀。”夜初道“国外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少咱传统的中国味，就这面，我还能再吃一碗。”

老张笑了笑，说“放心，面有的是，就怕你胀破了肚皮。”

“放心，好东西，我从不浪费。”

“吃过苦的人才知道爱惜粮食，吃的不浪费，可这经理的位置却白白浪费了，不觉得可惜吗？”

“一点也不，只有心里舒坦，生活和工作才能顺畅。”

“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还没想好，老师傅，要不支个招？”

老张给自己也煮了碗面坐到夜初对面，说“我把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把浦园南面那块地买了下来。”

夜初一怔，“你买了浦园那块地？”

“严格说是浦园南面那块，这还是北伐军就进入上海之前的事了，原本我是想趁着地价暴跌的空档把浦园北面也买下来，可惜钱不够，后来听说被一个女的给买去了，真可惜。”

“那个女的就是星儿。当初她把我们做生意挣的钱把仓库附近的地都买了下来，正好是浦园北面。”夜初缓了缓神情后说道“想不到会这么巧，我们的地加起来刚好是大半个浦园，可惜呀，还是块荒地，在那徘徊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怎么，难道你想转卖出去？”

“这个时候把那块地卖出去的都是傻子。”老张解释道“南京国民政府虽然表面上完成了的全国统一，可国家依旧是军阀暗斗，党争不断，战争从未停下，国名政府为了筹措军费把目标放在了以上海、南京为首的大城市里，政府想要钱，光靠一些大资本家支持还远远不够，必须要发展经济，当初北伐时转战上海就是这个打算，政府希望以上海经济带动全国经济，这可是个天赐的机会。”

夜初停下筷子，严肃的说道“老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房子？”

老张大口吃了两口后说道“你离开上海虽然才一年多，可上海的房价却翻了好几倍，尤其是地皮价格，我们手里的浦园，那可是块宝。”

夜初道“租界是外国人的地盘，要是国民政府想增加税收，那最好的选择便是华界，可现在的华界经济远不如租界，所以说它们很可能会把华界当做重点发展目标。”

“没错，可问题是政府还没做出具体的规划，相关政策也还没下来，到底怎么做还是个问题。”

“不管政府怎么计划，华界发展是必定的事，而且法律没有明确规定出上海的非开发地段，也就是说目前的开发方向是由建筑商决定。”

“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了？”

夜初沉默了许久，等老张吃完后，夜初才开口道“与其看着别人盆满钵满，不如我们自己干，我想成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营造公司，我们自己造房子，我们有地在手，有地就能贷款。”

“这正是我的想法。”

夜初一笑道“老张，你终于肯出山了。”

“别把说说得那么神，曾经我也只是个失败者。”

“失败者往往就是成功者的过去。”

“这事有一个风险，如果将来国民政府规划的发展方向不在浦园，我们可能就血本无归了，这是场压上全部身家的豪赌。”

“做生意本就是一场有计划的赌博，输赢成败，七分靠人，三分靠命。”……

夜初和老张收拾完摊子后回到了张家胡同，只见金雪之正在院子等待，夜初和雪之来到二楼阳台，雪之已经知道了陈天一事，雪之说“姐并没有怪你，你大可不必。”

夜初道“不怪不代表没错，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就要付出代价，你也别劝我了，这是我反复斟酌后的结果。”

雪之道“夜初，你离开金氏真的只是为了姐的事吗，还是说你真正想离开的是我？”

“你想太多了。”夜初道“雪之，自我进入公司那天我就说过，我不可能一直在金氏，陈天一事是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有我自己的理想，我不想一辈子给人打工，升职加薪又怎样，还是个打工人，老板哪天不开心，随时可以把你开除，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想自己创业，我要创造出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商业帝国。”

“我知道你有理想，可这条路是很难的，现在市场上每天都有商人崛起，也每天都有商人破产，做生意没那么简单的。”雪之道“金氏就不同了，公司重用你，爸爸也那么信任你，你不是打工的，你是金家的一份子，等我们结婚了，你就是金氏的半个主人。”

“雪之，我不是陈天，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说我吃软饭靠女人，这一路走来，我见惯了人性的贪婪和无情，我受够了，我不想被这种恶念吞噬。或许你说的很对，路很难，事更难，但还是要走，还是要做。”

雪之见夜初主意已定，便不再劝说，因为雪之没有坐自家的车，所以只能坐黄包车回去，夜初不放心，便陪她一同坐回了家，临别时，雪之说道“明天学校放假，能陪我出去玩玩吗？”

夜初道“好啊，明天我来接你。”

雪之抱住夜初做了个短暂的道别。接着夜初又坐上了黄包车回去，路过一个路口时，巷子里忽然冒出了三个混混拦住了他的去路，黄包车夫因为害怕直接丢下车子就跑了，混混本来的目标也不是车夫，便没有去管，他们拿刀威胁夜初让他交钱，见对方有刀，又都是亡命之徒，夜初不想硬来便拿出了身上的钱，但混混却嫌少，这些混混见过夜初从金公馆出来，便以为他也是有钱人，便又威胁他打电话让人送钱来。

夜初假意顺从，来到电话亭，他打开电话亭的门，然后将门用力一关，撞掉其中一名混混手中的刀，夜初虽然没练过，但干过农活当过苦力，所以身手力气也不算差，双方互斗了起来。一名混混趁他不注意偷袭他身后将他踢倒在地，另一名混混产生杀心，举起刀子就要下刺，忽然，一声枪响，混混的手被击穿，一名身着便装的警察举起枪走了过来，夜初定睛一看，正是肖警官，看见经警察来，混混们连忙逃走。肖警官一笑道“这次，是我救你。”

夜初笑了笑，老朋友相见自是要畅聊一番，原来肖警官因为在北伐战争中立了军功，所以受到政府提拔，这次更是派他到上海华界警察总局担任副局长，夜初一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第一把火就救了我，你这升迁这么快，有没有使小黄鱼啊？”

肖警官道“何止小黄鱼，大黄鱼都好几根，你以为国民政府能比北洋政府好多少，换汤不换药，都是一个样，倒是你，都穿上西装了，发财了？”

夜初大笑道“我真希望你猜的是对的，可惜呀，还很远。”

“别气馁，现在新政府看中上海经济，只要选好道，发财不是梦。”

“跟你说实话吧，我打算成立一个建筑营造公司，我呢，有一块地，我想自己造房子，只是啊，具体怎么做还没想好，就一个念头。你刚从南京回来，有没有关于土地的小道消息？”

“我刚一回来就急着套我的话，果然有奸商潜质。也罢，看在你这瓶酒的份上给你透露一点吧，唉，其实也不算秘密，早就传开了，国民政府打算重点发展上海华界经济，用来抵御租界，虽然正式文件还没下来，可内部都在传会扩大华界面积。”

“那有没有说具体规划哪些土地来扩大？”

“具体的不知道，不过我听说江湾一带很可能会被纳入，因为那里地势平坦，荒地较多，可以省下一大笔拆迁费用，还有哪些我就记不清了。”

“江湾一带，那浦园算吗？我的地就是浦园。”

“浦园背靠淞沪路，要想将江湾纳入华界，就绕不过浦园，行啊，眼光挺毒的。”

“这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夜初万万没想到当初星儿替他买的地果然成了福地，他不禁感慨这世间事真是变化无常。

第二日，金雪之拉着夜初去约会，看了看电影，喝了喝咖啡，最后又去逛了逛街，他们来到黄浦江大桥，靠在桥栏上遥看夕阳退去，映红了整片天空。

“好美啊。”雪之发出感叹，这一天对她而言是美好的，因为这是她和夜初走的最近的一天，夜初看着她无邪的笑容，心中竟涌出一股保护欲，望这纷乱之世，唯纯真最想守护，夜初道“你不属于这个时代。”

雪之笑道“我生在这个时代，你却说我不属于这个时代，那你看我应该生在哪个时代？”

夜初摇晃着身躯想了一下，回答“想不出来，好像从来没有过，你适合的时代应该是一个没有战争、天下和平的时代。”

“你说的是太平盛世，比如康乾盛世算吗？”

“不算，古代盛世多为粉饰，不过是封建统治者用来安抚百姓的一种手段，繁华的背后依旧有数不尽的压迫，昙花掩盖黑暗，可黑暗依旧纯在，那种时代配不上你。”

“你这算是赞美我吗？”

“算是吧，黑夜中前行，从心到身具被污染，浑水难以洗净，只有白雪覆盖，才能挽留一丝真纯。”

“那你愿意让我覆盖你吗？”

雪之的话让夜初顿时愣住了，雪之接着道“你说给你两年时间，我以为我可以等，可自从你走后我才发现何为度日如年，我每天都会问爸爸海外团队的事，其实我是想知道你的事，我想知道你到了哪儿，工作顺利吗，有没有按时吃饭，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每天都要反复地问自己好几次，我告诉自己不要想你，可总是情不自禁，那天听说你要回来，天没亮我就到码头等了，我站在最前方，穿着我最喜欢的裙子，我想你回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我真的好想听到你说……”

不等雪之说完，夜初上前将其拥入怀里，吻上嘴唇，雪之默默闭上双眼承受这突然的爱意，此刻她已不需要答案了，夜初已经将自己的回答全都传给了她。

桥上过路的很多，看见这么一对璧人在夕阳的余晖中热吻，自是要多看几眼，这时一辆黑色洋车经过，里面正是金天恩和管家老林，金天恩并没有下车打扰，他的脸上露出淡淡一笑，但他苍白的嘴唇却给他的面容添上了一抹悲伤，没错，他病了，他刚从医院回来，老林道“要不要把小姐叫回去。”

金天恩道“不必，都随她了，只要她开心就好。”

老林问道“这个夜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面和小姐交往，一面又辞职，这个人到底在搞什么？”

金天恩闭上眼睛淡淡一笑，“心太宽了，也不知是好是坏，这段时间派人暗中盯住夜初，真想看看这小子接下来会在上海这座城市里怎么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