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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江山第一部 第八回

作者:火色山川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4-11-19 03:07:38

第八回

苗家村光义赠金银 河中府太尉询军情

赵匡胤离开襄州之后,四处云游,想要谋个出身。可是处处碰壁,竟然没有一个慧眼识英雄肯收留他。在此期间,曾经做过苦力,也曾经饿过三天三夜。时间不长,但是历经磨难艰辛,处处遭人白眼蔑视。虽然思念父母妻子,有时夜深人寂的时候,也偷偷哭泣。但是知道,自己二十一岁了,顶天立地的年纪,决计不能回头。就算前途再艰难险阻,也要义无反顾,一往直前。

这日渡过风陵渡,行经柳叶镇,跨过耍金桥,只见桥边一座简棚,数十人在棚外排起了长龙。简棚外挂着一张招子,左边写着‘占卜问卦’,右边则写着‘望闻切问’,原来是既算卦又诊视疾病的所在。简棚中那人二十三四岁年纪,相貌清癯,头上束着发髻,身穿一袭道袍。排队的人们或是算卦或是问疾,他都慢条斯理,一一答疑解惑。虽然不断有人离开,但是也不断有人站到队伍后面,至始至终,都有二三十人之多。

赵匡胤心想:“这道士既会算卦又会治病,看来有些本事。”想到自己离开开封到现在,已经两年时间。走遍了大半个汉朝,处处碰壁,当真是流年不利,不禁生了占卜前程的念头,又想:“也不知道我何时能时来运转,不如要他给我算上一卦。”念及于此,当下站到了队伍的后面。他此刻算是最后一个,可是过不多久,陆陆续续,又有人排到后面。

过了许久,终于轮到赵匡胤了。他走进简棚,坐到桌旁。那道士凝目而视,端详一阵,道:“你没有生病。”赵匡胤笑道:“先生一眼就看出我没有生病,真是好眼力。”那道士道:“到我这里来的人,无非两个目的,一则看病,二则占卜。你不看病,必是为了占卜。说说看罢,想占卜甚么?”赵匡胤见他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如同苍穹一般深邃,似乎洞悉万物,于是直言不讳道:“我想占卜前程。”

那道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对着排队的人们道:“贫道今天收摊了,大家有事明天再来罢。”看病的人们无不大失所望,纷纷央求那道士诊视病症。那道士道:“实在对不住,今天真的有事,明天再来罢。”言罢收拾桌上物品起来,看来真是收摊了。众人无可奈何,只得陆续离去。赵匡胤问道:“你还没有给我占卜,怎么就收摊了?”那道士道:“你跟我来。”赵匡胤虽然不知道他卖的甚么关子,但是自持身怀武艺,天不怕地不怕,当下跟随其后。

那道士带领赵匡胤回到一座村庄,道:“这里是苗家村。”赵匡胤问道:“你姓苗吗?”那道士颔首道:“我姓苗,叫苗训,表字光义。”赵匡胤道:“原来是苗兄,失敬,失敬。”苗训笑道:“你又叫做甚么?”赵匡胤道:“我叫赵匡胤,今年二十一岁了。”苗训道:“我快二十四岁了,比你痴长两岁。”说话之间,走进了一座竹子编成的院子,院子里一座三间的瓦房。院子前几洼菜地,一名二十来岁的妇人正在菜地里浇水。

苗训对那妇人道:“我回来了。”那妇人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苗训道:“今天有事,故而收摊了。”又对赵匡胤道:“这是我夫人。”赵匡胤当下行了一礼,道:“见过嫂夫人。”苗夫人当下万福还礼。苗训道:“他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又对赵匡胤道:“咱们进去说话。”走进瓦房,里面的陈设虽然普普通通,但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走进左首的房间,赵匡胤大吃一惊,原来里面的书架上桌子上摆满了书籍。赵匡胤惊叹之余,道:“原来苗兄是读书人。”苗训摇头道:“非也,非也,我是道士。虽然是道士,却也是俗世中的一介凡夫俗子。”赵匡胤问道:“这么多的书,苗兄都看过吗?”苗训颔首道:“都看过。”赵匡胤心中一直疑惑不解,问道:“苗兄为甚么要带我来到家中,不怕我是坏人吗?”苗训微微一笑,道:“我看你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不像是坏人,因此放心大胆的带你回家了。”赵匡胤正色道:“苗兄这般信任我,实是感激不尽。”顿了一顿,又道:“苗兄真是会占卜之术?”

苗训慢条斯理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段话是《道德经》第一章《天地之始》,赵匡胤不曾读过,自是满头雾水。苗训问道:“你信占卜之术吗?”赵匡胤摇头道:“我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不过这两年来,我四处闯荡,结果处处碰壁,想必是流年不利,因此想要苗兄算算运气。”苗训大笑一声,道:“你这是病急乱投医。”顿了一顿,又道:“你坐下,有话慢慢说。”

两人分宾主坐下,苗训道:“说说你的遭遇罢。”赵匡胤当下将背井离乡,闯荡江湖以来的遭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其间苗训没有插一句嘴,只是凝神聆听。一个说的详细,一个听的认真。赵匡胤又道:“我渡过风陵渡,一路而行,就遇上苗兄了。”苗训点了点头,道:“我先给你说个故事,话说从前有兄弟两人,他们各自成家,都生了儿子。于是找相面的先生给儿子们占卜算命。相面先生说兄长的儿子日后必成大器,高中状元。又说弟弟的儿子是苦命之人,前途渺茫,稍有不慎,就会沦为乞丐。兄弟二人听到这句话,自是一个心花怒放,一个愁云惨雾。兄长得知儿子命中注定大富大贵,于是百般溺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弟弟的儿子却极有志气,从小读书。哥哥的儿子吃喝玩乐,弟弟的儿子悬梁苦读。二十岁左右,哥哥的儿子败光了家产,终于沦落街头,乞食度日。而弟弟的儿子胸怀大志,终于高中了举人。他们的结局,和当年相面先生的占卜大相径庭。”

赵匡胤问道:“如此说来,所谓占卜相面之术,都是假的?”苗训站起身来,道:“占卜相面之术,就和鬼神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赵匡胤心中寻思:“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呢?”只听得苗训续道:“世间多有察言观色,巧舌如簧之辈。胡说八道 乱说一通,诓骗钱财。他们所言,当然不能相信。人生在世,靠的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而不是迷信方术。”顿了一顿,又道:“你知道我为甚么会领你回家吗?”赵匡胤摇头道:“我不知道,心中正在大惑不解。按说咱们萍水相逢,没有交情。苗兄领我回家,必定当我是朋友了。”

苗训笑道:“你语气豪爽,看来是性情中人。”赵匡胤道:“我自小就摸爬滚打,最喜欢以武会友。”言辞及此,想到了白凤儿。若非当日莽撞出手,上台比武,也不会得罪董遵海了。苗训摇头道:“我只会读书,不谙武艺,看来要让你失望了。”顿了一顿,又道:“虽然你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上去狼狈不堪。但是英姿挺拔,目光炯炯有神,隐隐然气象万千,异于常人,因此我才领你回家,与你促膝长谈。”赵匡胤苦笑一声,道:“我最穷的时候,三天三夜都没有吃过饭,居无定所,颠沛流离,连丧家之犬都不如,遑论甚么气象万千。”这句话说的情绪低落。

苗训正色道:“人生好比潮起潮落,有低落时也有昂扬时。低落时不自暴自弃,昂扬时不得意忘形。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方显大丈夫本色。受点小小挫折就怨天尤人,牢骚满腹,那是婆婆妈妈的行径。韩信当年曾受胯下之辱,你受的这点苦算甚么?”赵匡胤被这句话一激,当下拍案而起,道:“我自己也常常在想,一身武艺,为何会沦落至此?”苗训摇头道:“不是你吃的苦不够多,而是没有走对路。”赵匡胤问道:“我没有走对路吗?”苗训点了点头,道:“你今天想投奔这个,明天想投奔那人,其实是好高骛远。你到了河中,又想投奔河中节度使李守贞吗?”

赵匡胤颔首道:“李守贞在后晋末年,曾经大败契丹兵马,也是一代枭雄,我正想投奔他。”苗训摇头道:“那却不必了,李守贞自称秦王,已经竖起了叛旗。”赵匡胤大吃一惊,问道:“甚么时候的事?”苗训道:“他拥兵称叛已经半年了,你还不知道吗?”赵匡胤问道:“他为甚么要背叛汉朝?”苗训道:“你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他有个儿子,叫李崇训,他的妻子符氏是符彦卿的长女。听说他迷信方术,某日邀请一位方士进府,为家人相面。那方士听到符氏话声有若凤鸣,于是断言日后必定母仪天下,成为皇后。儿媳是皇后,理所当然,儿子就是皇帝,李守贞自己则是太上皇。认准这个道理,李守贞自是想入非非,魂不守舍,终于忍不住兴兵称叛。”

赵匡胤扼腕叹息,道:“我原本想投奔李守贞,想不到他竟然成了叛逆,当真可惜。”苗训道:“幸亏你来迟了,倘若早来,必成叛军无疑。”赵匡胤转念一想,道:“是啊,苗兄所言很有道理。”顿了一顿,又道:“李守贞自封为王,朝廷派兵平叛没有?”苗训道:“白文珂和常思奉诏领兵戡乱,汉军包围了河中城,已经僵持三四个月了。”赵匡胤踱步道:“其实我想了很久,我一身武艺,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兵。我想现在就投入平叛大军之中,苗兄以为如何?”

苗训沉吟片刻,道:“你想谋条出路,但不要操之过急。白文珂和常思虽然不是无名小辈,但是比起朝廷里的功勋宿将,还是略有不及。河中战事僵持不下,打成了温吞水,听说朝廷临阵易帅,派遣枢密副使郭威,替换白文珂和常思,主持平叛战事。”赵匡胤奇道:“郭太尉亲自领兵出征了吗?”苗训颔首说是,赵匡胤凝目谛视,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苗训笑道:“我脸上又没有长花,你看甚么?”赵匡胤道:“你坐在家里,怎么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疑惑之情,形于辞色。

苗训哑然失笑,道:“我道你的眼神怎么无比奇怪,原来是起了疑心。”顿了一顿,又道:“风陵渡乃是附近最大的渡口,每天南来北往的人不计其数。别人说甚么议论甚么,我都会留意,一一记在心中。你以为我真的能掐会算,预料天下大势吗?”赵匡胤心中释然,道:“我知道郭威此人,他的脖子上纹有飞雀刺青,人称‘郭雀儿’。听说他很早就入了军营,桀骜不驯,任侠仗义,出了名的兵油子。军营附近有座菜市,卖肉的屠户欺行霸市。他某日酒后杀了屠户,为民除害,传为了佳话。”神情又是敬仰又是钦佩。

苗训道:“我要与你说的正是他,刘知远起自河东,建国大汉之后,酬谢功臣旧部。史弘肇身为先锋,第一个兵进开封,功劳最大,因此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统领禁军。苏逢吉任宰相,杨邠任枢密使,郭威任枢密副使。刘知远驾崩之后,他们四人也成了托孤大臣,辅佐当今年轻天子。郭威起自微末,达于青紫,不一定全是运气好,跟对了人。能够一步步从小兵坐上枢密副使的高位,一定有非同寻常的过人之处。你既有志从军,就应该投入他的麾下。”

赵匡胤幡然醒悟,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苗兄指点迷津,告辞。”苗训见他要走,问道:“你要去哪里?”赵匡胤道:“我要去投奔郭太尉。”苗训微微一笑,道:“郭威正在赶往河中府的路上,这里距离河中府不远,你不必急在一时。”顿了一顿,又道:“你我一见如故,我也比你痴长两岁,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赵匡胤光风霁月,正色道:“我早已当苗兄是好朋友了,好朋友就该推心置腹,以诚相待。有甚么话,苗兄尽管直言不讳,小弟洗耳恭听。”苗训见他胸襟坦荡磊落,当下道:“你张嘴闭嘴说自己一身武艺,似乎极为自负。但是有勇无谋,只是匹夫之勇。要想智勇双全,还要多读书。”赵匡胤闻得此言,如同醍醐灌顶,沉吟片刻,道:“多谢苗兄提醒,日后我一定多读书。”叹了口气,又道:“这两年来,我处处碰壁,也时时反躬自省,有一身的坏毛病,可是就是改不了。”苗训道:“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时时反省,看来志向窎远。假以时日,必定前程似锦,不可限量。”

赵匡胤苦笑一声,道:“正如苗兄所言,我自负身手不凡,颇有些眼高于顶,此前总想起投靠一个大人物,受到赏识垂青,得到重用。现在想想,不是好高骛远,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正如苗兄所言,为人处事,应当摈弃侥幸,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苗训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太好了。”正在这时,苗夫人走到门口问道:“夫君,客人在这里吃晚饭吗?”苗训笑道:“赵兄弟不但要吃晚饭,而且还要盘桓数日,辛苦娘子了。”苗夫人答应一声,去厨房做晚饭去了。

苗训道:“咱们接着聊。”赵匡胤道:“小弟要在这里住几天,打扰苗兄和嫂夫人了。”苗训道:“这却无妨,说说你现在的打算罢。”赵匡胤当日离开开封之时,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不折不扣一个棱角分明,浑身长满刺的毛头小伙。过往的这两年时间,历经磨难,倍尝艰辛,看透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仅心智成熟了,而且浑身的刺也拔的一个不剩了。忖思一阵,道:“我会求郭太尉收留我,让我做个小兵。”苗训心中也是这般主意,点了点头,道:“不论郭威还是刘知远,都是出身草芥寒微,刘知远能当上大汉开国之君,郭威能当上枢密副使,凭的是本事才能,而非运气。从军之后,要多听多看多想多动脑筋。我这书房里有医书,有道家典籍,还有许多史书。你不学医,也不做道士,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史书罢。”赵匡胤颔首说是。

吃罢晚饭之后,两人禀烛长谈。苗训满腹经纶,文韬武略,高屋建瓴,字字珠玑。赵匡胤获益匪浅,不知不觉之间,境界高了一层。两人越谈越是投机,苗训也觉得赵匡胤见识高人一等,不禁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慨。两人高谈阔论,不知时光之过。这时阳光照射进来,早已经天亮了,两人竟然都毫无倦意。苗训道:“已经天亮了,我该出摊了,你自己在家里看书罢。”赵匡胤道:“我和你一起出摊。”苗训道:“这样也好,汉军前往河中府,这里是必经之路。我给人看病,你一边看书,一边等候消息。”

赵匡胤问道:“我该看甚么书?”苗训想了一会,道:“先看《史记》罢,《史记》共有一百三十卷,从第一卷看起。”说着从书架上拿出第一卷《五帝本纪》,交给赵匡胤。两人吃罢早饭,带上干粮清水,来到简棚。苗训给人看病,赵匡胤则在旁边看书。说来也怪,他年幼时拿起书籍就犯困,提起毛笔就头疼,可是现在却读的津津有味,逐字逐句仔细阅读,更觉回味无穷。

停午时分,马蹄声响,数名军士骑马经过简棚,疾驰而过。赵匡胤站起身来,望着那数骑奔向开封方向,心想:“这些骑兵奔向开封方向,难道是郭太尉快到了?”可是等到傍晚,虽然有数拨汉军往来经过,但是郭威率领的大军,却始终没有出现。赵匡胤拦下一拨从开封方向而来的骑兵,打听郭威的行踪,得知郭威率领的汉军,大约三日后会从此经过。

两人收摊,回到苗家村。苗训将几块金锭银锭和数十贯铜钱装成一个包袱,道:“出门在外,没有钱财寸步难行,这些钱先拿着。”赵匡胤见他馈赠钱财,心中感激莫名,道:“多谢苗兄。”苗训笑道:“钱财于我而言,只是身外之物。你要结交朋友,却是少不得。”赵匡胤道:“咱们一起投军罢。”苗训笑道:“我做惯了闲云野鹤,而且手无缚鸡之力,当不了兵。”顿了一顿,又道:“从你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你志向远大,不是庸碌无能之辈。他日你若平步青云,用的到我的时候,我会给你出谋划策。”赵匡胤道:“大恩不言谢,我记住苗兄的话了。”

苗训又道:“三日后郭威就会率领大军从此地经过,我再给你装一些书。”说着又将数十卷书整整齐齐装好,道:“这些书是《史记》里的七十篇列传,有叩马谏伐的伯夷,有纵横六国的苏秦,有文韬武略的孙子,有百战百胜的白起、淮阴侯等。你要仔细品读,领悟他们做人做事的方法和态度,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学以致用。”赵匡胤颔首说是。

此后赵匡胤一边在简棚旁读书,一边留意汉军动向。这日清晨,他和苗训出了家门,往简棚而去。其时晨曦初露,天空中的弯月在轻烟薄雾中若隐若现。火红的朝阳在远方群山之中扶摇直上,顷刻之间,光耀九州,天际的残星弯月顿时黯然失色,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情此景,赵匡胤有感而发,吟道:“欲出未出光辣达,千山万山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逐却残星赶却月。”全诗二十八字,朴实无华,但是气势磅礴恢宏,无诗能出其右。

苗训虽然性情稳重,喜怒不形于色,但是闻得此诗,却情不自禁击节叫好,惊叹道:“好诗,好诗,此诗质朴无华,但是气吞山河,比起那些修饰词藻,无疾**的诗句,端的高山仰止,不可相提并论。”赵匡胤给他赞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我不过有感而发罢了,好不好的很难说。”苗训正色道:“正所谓诗由心生,你能咏出这般气冲斗牛的诗句,足以说明志向窎远,胸膺排奡,非常人所能及。”顿了一顿,又道:“此诗比之汉高祖的《大风歌》、唐太宗的《还陕述怀》各有千秋,不遑多让。”

不到午时,远方旌旗招展,数千军马接成长龙,浩浩荡荡行来。赵匡胤知道郭威统领平叛大军来了,当即站到路边等候。一队先锋疾行而过之后,大军到了近处。赵匡胤虽然不认识郭威,但是在人群中看到一位四十四五岁年纪的将军。他一张方脸,高眉大目。头戴一顶铜盔,身穿一袭山文铠甲,两肩上各有一个虎首护肩,腰间系着一条十三金銙腰带,腰带上悬着一柄宝剑。一身戎装,肃然有大将风度。虽然坐在黑马上,但是可见身形魁梧挺拔,似乎和赵匡胤差不多高。

赵匡胤目光敏锐,一眼就在千军万马之中认定此人必是郭威无疑,不假思索,趋上前去,躬身道:“郭太尉,我想投军,请你开恩收留。”若是在两年前,他不知天高地厚,绝不会这般低声下气。可是现在知道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不再锋芒毕露了。他的话刚刚说完,旁边马上一名三十来岁年纪的黑脸军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马鞭,打得不知所措。黑脸军校喝道:“你是甚么人,胆敢阻拦太尉?看你的样子,必是叛军奸细无疑。来人,将他就地阵法。”当时便有几名亲兵抽出腰刀,欲要斩杀赵匡胤。

郭威摆手道:“退下。”那几名亲兵得令,停下脚步,但仍紧握腰刀,虎视眈眈看着赵匡胤。郭威对身旁的兵马都监王峻道:“秀峰兄,你带领大军先走一步,我问问这个青年。”王峻比郭威年长两岁,脸颊瘦长,原本眉目清秀,但是却长着一个鹰勾鼻子。王峻点了点头,带领大军继续前行,那黑脸军校及众多亲兵校官则留了下来。

郭威翻身下马,打量赵匡胤一遍,问道:“小伙子,你认识本太尉?”赵匡胤摇头道:“我不认识太尉,只是见太尉威风凛凛,气度非凡,猜想是你。”郭威微微一笑,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竟然很会说话。”赵匡胤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奉承太尉。”郭威点了点头,道:“你说想要投军,叫甚么,是哪里人氏?”赵匡胤据实回答,道:“回太尉垂询,我叫赵匡胤,祖籍洛阳。后晋年间,父亲赵弘殷随军前往开封,于是一家人定居开封了。”

郭威脑海中仔细搜索赵弘殷其人,确有耳闻,当下道:“你父亲赵弘殷是护圣军军官?”赵匡胤答道:“正是家父。”郭威道:“河中、长安、凤翔三地联手叛乱,护圣军被派往凤翔平叛了。”赵匡胤道:“我离开家乡两年了,不知道家父的行踪。”郭威问道:“你适才说道想要投军,自己父亲本就是护圣军军官,何不投入他的麾下?倘若缺少盘缠,本太尉可以馈赠一些。”说这句话时,一直面带微笑。

赵匡胤见他似有拒绝之意,道:“太尉问起,我不敢隐瞒。我两年前就离开家乡,闯荡江湖,可是到处碰壁,一直漂泊不定。我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成亲,也有孩子了,不能再依靠父母了。听说太尉统兵平叛,想投入军中为国效力,求太尉开恩。”郭威静静听完,笑道:“你倒是有些志气。”顿了一顿,又道:“你既然立志为国效力,又是同僚子弟,本太尉若不照拂一二,说不过去,就做本太尉帐下亲兵罢。”赵匡胤见他收自己为亲兵,喜出望外,躬身道:“多谢太尉开恩。”郭威点了点头,转头道:“荣儿,你和他说说军中规矩。”言罢上了黑马,追赶大军去了,余人则紧随其后。

那名叫‘荣儿’的校官下了战马,道:“我叫柴荣,是郭太尉麾下衙内指挥使。”他二十六七岁年纪,头戴一顶铁盔,身穿一袭鳞甲。脸庞棱角分明,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神光内敛。身姿挺拔,龙骧虎步,隐隐然有王者之气。赵匡胤见他器宇轩昂,不禁惊为天人,当下躬身行礼,道:“见过指挥使。”他知道衙内指挥使统领亲兵,正是自己的长官。柴荣点了点头,道:“亲兵不必上战场,但是身负护卫主帅重责,最是紧要,不是忠心可靠之亲信心腹,决计无法胜任。郭太尉一见你就召自麾下,那是放心你,希望你善始善终,不要辜负了太尉的拳拳之心。”赵匡胤正色道:“请指挥使放心,我定当恪尽职守,忠心护卫太尉。”顿了一顿,问道:“请问指挥使,适才用皮鞭抽我的黑脸校官是谁?”

柴荣凝望一眼,问道:“你挨了打,心中不服,想报仇吗?”赵匡胤道:“我冒冒失失出现,惊到了太尉,理应责打,想当面对那校官道歉。”柴荣见他谈吐不凡,不禁刮目相看,微微一笑,道:“太尉虚怀若谷,这点小事,不会放在心上,道歉也不必了。他是太尉的亲外甥,名叫李重进。”顿了一顿,又道:“其实我和他是表兄弟,我是太尉的养子。”赵匡胤闻得此言,心中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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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荣又道:“军中有许多规矩,我日后再详细道来。我先走一步,你自己慢慢追上来。”言罢跃上战马,往大军前进方向而去。赵匡胤转过身去,拱手道:“苗兄,小弟去了。”苗训点了点头,道:“赵兄弟自己保重。”两人认识不过数日,可是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临别之际竟然依依不舍。赵匡胤性情豪迈,绝不惺惺作态,大笑一声,道:“后会有期。”言罢提步疾奔,须臾之间追上了柴荣。

柴荣见他健步如飞,心中大奇,有心试试他的脚力,道:“你能跑多快?”赵匡胤道:“数里之内不输良驹。”柴荣笑道:“好罢,那就试试。”提起缰绳,喝叫一声,催马疾行。赵匡胤快如离弦之箭,始终和柴荣并驾齐驱。追上大军的时候,也没有分出高下。柴荣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看样子还能再疾奔数里,笑道:“想不到你的脚力竟然这般矫健。”赵匡胤道:“我自幼习武,跑一段路不在话下。”

白文珂和常思正在路边等候郭威,两人都四十多岁,一身甲胄,只是白文珂略高一些。后汉高祖刘知远晏驾之后,年仅十八岁的次子刘承祐继承皇位。别看他年纪轻轻,其实深谙帝王之术。原本君臣廷议,由郭威统兵平定河中叛乱,可是刘承祐深知这些功臣宿将难以驯服,力排众议,乾纲独断,委任白文珂和常思讨伐李守贞。他们二人身经百战,并非无能之辈,实在河中府城池高耸坚厚,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围攻数月,损兵折将。从士气如鸿,打到了萎靡不振,还是无法攻破河中城。李守贞每天站在城楼上活蹦乱跳,谈笑风生,似乎在嘲笑年轻的天子,长安和风翔的叛军也宁死不降。汉朝内忧外患,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倾覆灭亡。刘承祐无可奈何,只得亲临郭府,恳求郭威披挂出征,以安国本。

白文珂和常思为报答刘承祐知遇之恩,虽想一鼓作气,一举生擒李守贞,献俘于阙下。然则李守贞早有准备,坚壁清野,坐守坚城,以逸待劳,一次次挫败了汉军的进攻。他们冒临石矢,呕心沥血,各自使出了浑身本事,还是无法战胜叛军,自是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白文珂眼中布满了血丝,因为疲于战事的缘故,半个多月都没有刮胡子了,一根根胡须长得一寸多长。常思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眶深深凹了下去。因为着急上火的缘故,嘴唇上起了几个血泡。

他们眼见郭威率领大军到来,于是走上前去,躬身道:“末将见过郭太尉。”郭威当即下马,微笑道:“二位将军辛苦了!”他们等待郭威的时候,无不惴惴不安,猜想见面之后,郭威必定会疾言厉色的斥责无能之极,甚至还会落井下石,大骂劳师靡饷、丧师辱国。殊不知郭威毫无责备之意,竟然心平气和的慰问。白文珂心中一阵悲愤,常思则心如刀绞,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白文珂道:“末将二人无能,辜负了陛下的嘱托和信任。陛下是不是降诏,要我们回京师领罪?”郭威道:“陛下深明大义,没有怪罪你们,而是令你们继续统领兵马,攻破叛军。”常思再也难以自持,对着开封方向跪下,哭道:“陛下不以臣简陋,信任有加,委以重任,臣无能,让陛下失望了。”白文珂和他并肩跪下,只是低垂着着脑袋,又是悲愤又是悔恨。郭威身经百战,杀人如麻,早已心如铁石,但是此情此景,也不禁唏嘘不已,道:“二位将军要报答国恩皇恩,最好的办法就是攻破河中城。”

二人站起身来,白文珂道:“太尉,请你给我兵马,如果不能破城而入,我就一死以谢天下。”常思道:“是啊,太尉又带来了数千兵马,汉军士气高涨,定能一鼓作气,踏平河中城。”郭威缓缓道:“不是我瞧不起二位,河中城真要是容易攻破,你们早就大获全胜了,不必我带领援军来了。”白文珂道:“此一时彼一时,河中城被围困数月,早已粮食告罄,内外交困,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郭威微微一笑,道:“二位将军求胜心切,固然志气可嘉,但是河中城易守难攻,你们早已经领教过了。”白文珂和常思知道他并无蔑视讥讽之意,说的乃是实情,无可反驳。王峻正色道:“郭太尉全权调度平叛事宜,该怎么打,你们听令就是。”郭威微微一笑,道:“他是兵马都监王峻。”兵马都监位在主帅之下,但是一样能节制三军。白文珂和常思当下行礼,道:“见过监军。”王峻点了点头,笑道:“看你们的样子,都急于求成。仗打到这样了,急是急不来的。”

博州刺史兼行军司马李荣道:“二位将军,汉军伤亡多少人?”他四十多岁年的,皮肤粗糙,脸上一道刀疤。他和王峻一样,是郭威多年的好友。王峻的父亲是乐营使,他继承衣钵,能歌善舞,一直担任文职。而李荣则起自伍卒,能征善战,早已威名远扬。平定河中叛乱,是郭威第一次统领三军出征,慎重起见,将这两个好友召至麾下,依为左膀右臂。

常思垂头道:“汉军伤亡数千,士气十分低迷。”李荣道:“郭太尉只带来了四千军马,加上原有的二万兵马,再除去伤亡,大约还是二万兵马。”白文珂道:“李守贞屯兵大约四五万,又有城池之固,咱们只有两万人马,还是难以取胜。末将请求再增兵三万。其实就算再增兵三万,人数和叛军大致相当。”郭威道:“河中、长安、凤翔三地联手叛乱,禁军要兵分三路,还要戌卫京师,实在再无法增兵了。”常思叹息一声,道:“如何一来,此战难以取胜。”

王峻大声道:“仗怎么打,郭太尉自有定夺,你再这么长吁短叹,我就治你动摇军心之罪。”这句话说的疾言厉色。常思见他抬出了军法,忙道:“末将不敢,只是末将觉得人多,就有把握获胜。”王峻怒道:“难道白起、韩信那些名将都是靠人多才获胜的吗?人多只是稀里糊涂的打群架,而非文韬武略、兵法战阵。靠人多才能打胜仗,乃是庸才之所为。”这段话字字诛心,驳得常思体无完肤。常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神情变幻,狼狈不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郭威问道:“汉军和叛军如何攻防?”白文珂道:“汉军兵临城下,一直将河中城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每次都是汉军攻城,叛军以逸待劳,从不出战。”郭威神情变得凝重,道:“李守贞不亏是驰骋沙场的老将,河中城固若金汤,他占据城池之利,以不变应万变,端的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李荣嘿嘿冷笑,道:“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弓箭。”郭威沉吟片刻,道:“咱们去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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