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次失控
泞京是座风情城市,慢热的人觉得安定,快节奏的人觉得匆忙。
九月学生返校的日子依旧游客遍地,来宝娱的路上就堵得林觅心头烦扰。
夏末最难受的就是一场潮热的阵雨后,衣料黏着皮肤,一出门呼吸就蒸发消亡。
从面试室出来不久,林觅的手机贴着口袋嗡嗡震动。
她头重脚轻扶墙往洗手间走,铃声快到点自动掐断的时候,包撂在男女厕中间的开放式洗手台上,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按了免提。
对面许听晚这些年的大惊小怪一点未变:“我下一楼连你前老公的人影都没瞅见,没想到他还真在国内啊我日,面试结果怎么样?“
最后一句才说到正事头上。
林觅眼一抬,余光瞥见男厕进进出出的几个人,拿起包转身进女厕,边说:“我试音的角色应该拿得到,别的同事不确定,我过会儿问问。”
罕见一排厕所门的按钮都是绿的,她反身轻轻倚在在洗手池上,拍开水龙头。视线落在女则入口,随时避免隔墙有耳的情况。
电话那头,许听晚似是感慨:“确实哈,四年下来邬北变化挺大的,我记得他以前**出名的就是那寸头。“
林觅薄薄的眼皮上拓了一层褶,她嗯得敷衍。“不然聊点别的吧。”
“别的——”许听晚一顿,安静了几秒,脑子转几个弯都会回到些不营养的话题上,“你前阵子个是和裴斯宇分了吗,他后面找你没?“
听见门口有点动静,林觅把免提给关了。
轻曲起手指,捧着龙头里降下来的水柱玩,缕缕水花从指缝溢出去。
女人声线柔得和水似的:“找过,我让他别来了。”
“啧,年上杀手说的就是你,嘶不对..…”许听晚唏嘘,“上次我和你去咖啡馆,那几个高中的毛头小子看你眼都直了,应该算男女老少年上年下通吃。”
林觅脑子有点痛,又听电话里说:“裴斯宇综合条件还不错啊,谈的时候为啥拒绝发展到那步,不试试怎么知道活好不好。”
“你就当他活不好吧,我下次指定找个炮王。”
话音落的同时,外边另—道哗啦啦水花溅起的声儿传入耳中。
林觅按停了水龙头,耳边电话里的一段话吱吱喳喳听不见去,她脑浆子缓慢归位,迈步往女厕口走过去。
大概是到离看见公共洗手台只剩不到半米的距离,响起男人的声音。
“嗯,明天去民政局,该准备的资料都带好。”
褊狭的空间中有层次地回响,男人的声线很低,带着些熬夜过后的哑,语气像陈述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般风平浪静。
林觅心间那根弦倏地被拨动,音质杂乱无章。
许听晚喂了好几声:“姑奶奶,你是见到前老公了吗,理理我啊。”林觅嘴—瓢:“我没老公。”
那人耸拉着的眼皮子淡淡抬起,眉眼轮廓深邃,睫毛乌压压落下一片阴翳。目光仿若能穿透中间隔着的那层墙壁,定在她的方向。
林觅又听他对电话说了句“没什么”。
她抿着唇往后退了半步,手放在烘干机上面,机器嗡嗡作响。“我过会儿下来找你,挂了。”
时间无声流逝,直到外边寂静无声。
林觅在镜前杵了快五分钟,保证那人走得够远,她才拎包出去,高跟鞋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有质感的噔噔声。
她承认此举窝囊,但听他说的“明天去民政局”,远离已婚男士至少能规避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楼大厅集合。
僖元工作室的同事们交换完信息,一半人稳打稳能拿下角色,算是好结果。男女主的配音演员早早被资本方内定,争夺不到也在大家意料之中。
晚上许听晚订了江景餐厅吃饭,林觅就没有随商务车一同回去。
坐上网约车时,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似乎泞京的晚空见不到星星才是常态。
准备去的地方是能坐着俯瞰江景的高楼餐厅,叫“Dusk”,位置在商滩边上。走过一个很高的台阶,一座四面都是可视玻璃的建筑傲然地居高临下,笼纳着现代城市的科技感。
因为是预约制,走进门口就有餐厅的侍应生带领两人上电梯,入座,推荐菜品。高额服务白璧无瑕。
“你晚上还要回去直播吧,”许听晚从远去的侍应生背影中抽回目光,“我就纳闷了,整个德尔玛商业中心都是你们家的,缺钱怎么也缺不到你头上,晚上躺床上玩手机不香莫?”
林觅简明扼要:“账号做了好几年,舍不得放弃。”
人之常情。
有钱人总是喜欢变着法充实自己的生活,何况林觅那号毕业前积攒了十几万粉丝,互动着互动着有了感情。
许听晚之前问过一次ID,难得见林觅眼神躲躲闪闪,心底逐渐有了大致雏形。不怎么正经的up主是吧。
依林觅性格和当时一起同居的邬北,怎么造也造不到擦边上,知道她从小嘴风就紧,许听晚索性没再问了。
菜品上齐后,两人你─句我一句聊着闲天。
林觅讲到她在卫生间那边听到邬北明天结婚的消息,许听晚下巴差点脱臼:“啊...….?靠!靠!靠!”
女人的愤然声在宽阔的厅堂里显得清晰又震耳发聩——
“我当年真把他当你亲老公看!瞎了狗眼!那晚在楼底下站着跟要死一样原来是装他妈的深情我操了!这四年是不是又暴露本性搞了一窝女人!“
许听晚站起来:“给那哥们第三条腿痒疯了是吗!!“
林觅刚扬起的手僵直地顿在半空,瞳孔地震。
人均四千的高档餐厅忽然有了烟火气。
有一身名牌的精致富太垂直举起手机,眼底长期因物欲餍足而导致的空虚感消失无踪,津津然看着年轻人发疯。
明明吸人眼球的是许听晚,真正难堪的却是林觅本人。
她环臂看向窗外江景,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完全不想落入别人的镜头。
苍郁的高大梧桐与女贞林立,江面上到处流泻着霓虹色,有金有银,有那么一个瞬间恍了她的思绪。
不过她也说不了什么。
邬牧生入狱后,裴斯宇第一时间出现帮林靖书核对公司入账是否准确。中途林家几口吃尽了苦头,好在最后都恢复了原样。
裴斯宇开始追求林觅。
抵不住老爸的极力推荐和日夜唠叨,林觅同意了。
所以邬北后面有一任、几任,或是选择步入婚姻,都在自然顺理中。
都过去了。
他继续什么样的生活与她无干。
烂在回忆里的人是傻子。
许听晚嚷完喉咙喇伤了,去了洗手间。
林觅压下心中那点异样,腕心垫着额头拿起手机,低颈给许听晚发消息。还好吧?
须臾,许听晚回复:不太行,我吃完鱼喊的,那刺好像返上来了林觅:?你反刍动物
林觅:我去附近给你买点药
许听晚估计是真难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谢谢姐妹
林觅叹了口气,刚好侍应生经过询问:“女士,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麻烦帮我把位置留住,”林觅起身,“我去给我朋友买点药,很快回。”
这家餐厅规定先付后用,账单已经结清了,侍应生听完也不好多言,连忙点了点头。
一出门差点撞上游客,这块是文化街区,晚上来江景打卡的人流繁多,所以一般泞京本地人鲜少往商滩凑热闹。
林觅轻车熟路地在肩踵中游走,药房建在人行路那头,印象中经过一个店面两米宽的水果店就到地儿了。
果然,刚听见老板推荐自家火龙果又大又甜,侧头就看见一家内装重新翻修过的药店。林觅推门进去,导购员立马迎过来:“欢迎光临,需要什么药物?“
“被鱼刺卡伤喉咙的药。”
导购员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去柜台后拿出一瓶维生素c:“这个,喉咙伤得严重吗?”林觅回想那道粗犷的女声:“严重。”
“最好吃点阿莫西林胶囊,感染了后期容易发炎溃烂,弄不好小孩还要去医院打消炎药。”
林觅顿了几秒,喉咙卡鱼刺,听着确实像小孩才会干的事。
她选择给许听晚留点面子,没说什么。
导购员从药柜那翻了会儿没找到,又回柜台找,纳闷嘀咕:“阿莫西林刚进货啊,老板放哪去了?”
林觅看着导购员走进仓库翻箱倒柜,等了一会儿无果,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看朋友圈。她微信通讯录一千多人,有一半是在商宴或者工作中加的好友,基本不太叫得上名儿。
朋友圈滑到一个视频,播放片段中的背景完全匹配刚才就餐的“Dusk”餐厅。
林觅手指顿住。
接踵而至地,许听晚骂骂咧咧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林觅倒不意外餐厅中有她微信列表里的人。
而是那条朋友圈下面——
因为视频发布时间在两分钟前,林觅猜测他也刚看见。
一般外人可能只把许听晚骂的当热闹看,这几年从泞大毕业的学生就不一样了。
经济院之神和播音系系花那两年可谓世纪之恋,在一起时有多轰轰烈烈,分手后就有多叫人惋惜。
若是知道几年后彼此间都有了新人,北哥还如视频中说的一般“回归本性”,谁还信爱情这玩意儿
林觅眼睫颤了颤,心底生出点不自在来。
她点进那条评论用户的主页,朋友圈后跟着几张小图。
点开“发消息”。
最后—条消息在18年。
2018年6月30日08:00
邬北:今天我毕业典礼,来看看?邬北:能发出来。
邬北:原来你还留着我的联系方式没删。
2018年6月30日12:32
林觅:......
林觅:这就删。
邬北:我今晚去九点的飞机。
邬北:华庭公寓那套房要卖了,东西都会被清走,我送你那双高跟鞋还在里面,下午要不要过来拿?
林觅:去英国?邬北:嗯。
邬北:大门密码没变,我等你来拿。
2018年6月30日19:58林觅:—路顺风。
后来林觅就把邬北拉黑了,“wu”在通讯录黑名单待了一两年,等她觉得差不多能够释然的时候,取消了对他的拉黑。
她不发朋友圈。
所以那人多半不知道两人还能联系。
导购员这时拿着药盒从仓库出来:“一共二十五块六,收您二十五。”
林觅扫码结账,趁导购员用袋子装药物的工夫,她给“wu”转了200块红包。备注:新婚快乐。
数额多了反而显得刻意,秉着心意到位就行的观念,林觅默默把邬北拉进了黑名单。又。
许听晚盼星星盼月亮,看到被侍应生领进来的女人是谁,匍匐在桌上的身板忽地立起来,眼底燃着希望。
林觅抬眸瞥见桌边多出的一只小餐椅,本就冷漠的小脸愈发凛冽。她径直走到男孩身前,低眸:“你裴二叔呢?“
裴子舟眨巴着大眼:“觅姐姐,二叔让我来找你。”
林觅蹙眉。
许听晚哀嚎地神长手臂勾过女人指节上的塑料袋,拆开包装,扒拉了两页说明书,就着矿泉水饮下药片,眼眶霎时被疼出了眼泪。
遭罪啊。
林觅坐回原位,抱着胳膊和小男孩大眼瞪小眼。
她从小就对孩童这种生物退避三舍招架不来;裴斯宇偏偏是个喜欢小孩儿的,和她确认关系后一周跑了十几家亲戚,十岁以下的小孩全知道裴斯宇对象是个大美女了。
二叔三姑大姨还没认全,林觅走之前又被这个叫裴子舟的男孩缠上了,抱着她大腿撒娇哭闹,说什么也不撒手。
裴家亲戚得出结论,裴子舟这孩子对林觅有眼缘。
裴斯宇私下说他就是个好色的,专挑漂亮姐姐抱大腿,裴家男丁都好色。
许听晚现在不便说话,托着下巴,眼神在—大一小脸上游走。
林觅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我的。”
许听晚无声—哦。
裴子舟今年刚满三岁,正是最可爱的年纪,歪着脑袋看林觅,软乎乎的两腮像蒸熟的馒头。毫无疑义,裴小朋友的可爱在美女觅姐的接受能力之外。
林觅面无表情:“你来这里做什么?”
裴子舟:“我想和觅姐姐玩,二叔就带我来了!让我玩两天!舟舟超级开心!““他人呢?“
裴子舟脑袋正过来:“舟舟不知道。””...啧。”
合着让她—个恐孩的照顾两天小孩,简直酷刑。
林觅─想到晚上直播还要回避裴子舟,头瞬间大了,人估计也很难送回去,她考虑要不要请一天的假。
许听晚嘶哑开口:“你不会要把这小鬼带回家住吧。”林觅也不想:“多半是了。”
许听晚顿了两秒,忽然问:“你说,他该不会是裴斯宇的私生子吧。“
没等林觅说话,裴子舟像是有应激反应似的,圆脑袋摇成拨浪鼓,两只看不出骨结的肉手在半空中扑腾。
“不是不是不是,舟舟有达第,达第不在中国,很忙。”
许听晚眉梢稍挑,捏了一把小孩儿脸蛋:“daddy?小鬼还挺新潮,你阿晚姐姐也想要个sugardaddy。”
林觅抬眼看她:“许听晚。”“好咯好咯,不教坏小孩子。”
其实许听晚猜得大差不差,裴子舟还真是私生子,裴老爷子的种。
大半辈子生了四个儿子,后面两个都夭折了。大儿子移民出国了几十年,与家里再无瓜葛,二儿子裴斯宇整日不着家嬉皮笑脸的,裴老爷子望子心切,外头找了个年轻姑娘人工授精,这才有了裴子舟。八十岁的父子说出去总归被人诟病,裴家想办法找关系让裴子舟落了大儿子的户口。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其中就包括林觅,裴斯宇某天起兴跟她讲的。
林觅朝窗外看了一眼,冷不丁说:“阿晚,今晚想不想去我家住?“许听晚笑:“直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带孩子。”
林觅也笑了。
的确,心意相通省了许多麻烦。
许听晚声音听上去好多了,她勾了勾裴子舟下巴,和对小狗说话一样朝他哌了两声:“舟舟,晚上和阿晚姐姐睡哦。”
裴子舟鼻头—红:“可是我不想和姨姨睡。”
许听晚教育:“我是阿晚姐——姐——,跟我念,阿晚姐姐,把女性年纪说老可是很没有风度的哦。”
裴子舟:“舟舟不想和阿晚姐姐睡。”
“埃这就对了,晚上听姐姐在床边给你讲狼来了的故事哈,是一个很温馨的童话故事。”裴子舟明显听过这个故事,皱着小脸大气不敢出。
膝盖感到桌面震了下,林觅点开手机。
几条微信消息炮轰而来。
林小姐,最近我们可能要减少联系了
我老婆对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些不满,公司上层也通报我为人不端停职处理,我真的很伤心但我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带给你,林小姐的温柔体贴我—直看在眼里
我只好把你删了,抱歉
有老婆那位追求者赵淮发来的。字字珠玑,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工作都要没了还要倒打一把指认林觅蓄意勾引,诡计多端的伎俩全使到弯道上了,不愧是赵淮那老东西能干出来的事。
林觅什么也没回,反手把他删了,省得扰人清静。
夜色渐深,灯亮,街闹。
小孩子生物钟习惯早睡,女人们的话题可以东一头南一头,裴子舟听着听着,脑袋育拉差点磕桌上。
许听晚及时托住他额头,说差不多走吧。
商滩这带是闹市,网约车要排到一百多号外。
林觅抱着裴子舟,好在他骨架小体重轻,站着等了一会儿也不觉得吃力。
许听晚却有点不耐烦:“我点拼车试试。”
林觅说:“我觉得都差不.....”
“打到车了。”
林觅瞬间闭嘴。
许听晚低眸盯了会儿手机屏幕。
“泞a-99999,劳斯莱斯黑色幻影…..….?“
林觅笑:“怎么,你想要的sugar dady是这配置?”
“不是,”许听晚表情不太正常,“接单的司机开这辆车接我们回去。”林觅:“?“
林觅看了过去,瞬间缄默。说来巧,那车就在商滩附近。
两人迟疑之余,一辆超级豪华加长款的雪茄型车身缓缓驶到街边。app上弹出“司机已到达指定地点,请在5:00内上车”。
泞京是沿海贸易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和豪车。可当这么一辆吊炸天的极致款幻影出现在街头,游客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而去。
车窗贴膜乌压压一片浓郁的黑,里边一点儿无法窥探,让人联想到西部公路片中的帮派追击剧情。
许听晚发怵:“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种看上去就不太会出事的车上会不会坐着绑匪啊,我不敢上.....”
车窗降下的摩擦声,打断许听晚未描述尽兴的话。林觅掀起眼,望向劳斯莱斯后座。
江景对岸的灯光穿透车檐,此时一身雾青西装衬衫坐在里面的男人宽肩冷廓,像是从什么正式场合脱身不久,周身气质带着成年人特有的棱角感。
他掀起眼皮瞥了过来,看上去比白天多了几分松散随性:“是你们啊。“不过那都是在看到林觅手中抱着的孩童之前——
须臾,那双狭长的黑眼微眯起,取而代之的是染了锋利的冷漠感。
一声“啧”清晰灌入耳中。
林觅看着神情寡淡别过脸的男人,心中有了种微妙的感觉。许听晚尴尬地搓着手指。
车门开启,邬北驼身迈出长腿,额发自然下垂,半遮住多情又淡漠的眼型。
单手伏在车门上,眼是看着林觅说的:“拼车的两位请进。“
许听晚小声:“我给你抱小鬼,我先上吧。”
林觅:“我来抱吧,你嗓子还没好,不适合抱孩子。”
“不碍事不碍事,咱俩谁跟谁...….”
说着,许听晚视线触及刚才餐厅里骂尽兴的那位正主,登时脊背僵直,孩子没抱马不停蹄往前座里钻。
这下林觅不和邬北—起坐也难。
男人看她停在原地没动作,脑袋歪着,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需要我帮忙把你儿子拿着吗?“
—句话两个关键词。
“你儿子”,“拿着”。
林觅听出话里的试探,没心思和这人瞎掰扯,把熟睡的裴子舟送到他怀中,说谢谢。邬北脸色更沉了。
后座空间宽敞,林觅一上座就挪到车窗边,离男人和小孩远远的。世上最讨人嫌的两个生物。
司机目空—切,完全作为一名工具人置身事外。估计网约车司机的身份还是临时注册的。
沉默持续将近五分钟。
许听晚浑身汗毛倒竖,咬着牙打破宁静:“江岸那边也挺好看的样子,可以沿着海吹风,你们有谁去过没啊?“
林觅闻言看了眼大坝那头,有部分景致越瞅越熟悉熟悉。电光火石般,一些和男人在车上不堪回首的记忆颅内闪现。她下意识扫了眼另—边窗侧。
邬北单手抵着太阳穴,视线目不转睛落在裴子舟的脸蛋上,皱眉分辨他五官与林觅的相似度。每觉得哪—寸有点儿符合,男人的黑眼就沉下去一分。
若是以前的邬北,放在这会儿多半会讲,去过也做(坐)过..…..轮渡。他就喜欢故意使坏让她紧张那么一下。
无人回答。
许听晚想死。
林觅的困意渐渐被空调吹走,她晦涩启唇:“邬总,谢谢你今天替我解围。“邬北平静说:“不客气。”
他们早就过了不用瞻前顾后的年纪,成年人的世界中没有永远,能够接受“不得”才是世间常态。
或许四年过去,他与她之间依l旧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等明天男人踏入民政局的—刻,此刻纵使她千般感慨也会戛然而止。
林觅确保,当年答应做邬北女友的那天,她目光清明,心无旁骛。
可惜到头来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受着整两年无与伦比的宠爱,她动摇了无数次,也做了无数次自我心理疏导。
结果提分手还是那么痛。
这里离林觅所住的别墅区还有十几公里距离,许听晚被冷落,头一歪躺副驾睡着了。呼吸声被吞刀片的喉咙割裂,断断续续的,像摩斯密码。
林觅低颈翻着B站视频底下的评论,最新的视频是上篇,已经有人抓耳挠腮地巴望着下篇到来。
正是属于抓住了流量密码,她四百万的粉丝群体还在稳步增加。
直播时间一般是一周两到三次,十点播到凌晨。
僖元工作室的上班时间没有硬性要求,加上林觅作为国配cv大头,助理酌情安排时间到中午以
后,保证林老师直播完睡到自然醒。
从那段家族灰暗的时光里出来,现在的林觅几乎没有任何生活的压力。
林靖书回国第一年全力整顿集团人力复苏,死后余生后对女儿的梦想也宽仁了许多,嘴硬说能考编最好,但她非要搞配音他也没办法。
“没办法”。
老爸嘴中能冒出最甜美的汉字。林觅高兴坏了。
中控台的音乐声截停女人的思绪。
她轻撩起眼皮望去,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还是个熟人名,江子燃的。
工具人司机发出见面以来第一道声儿:“老板.....不,尾号9087的客人,您有一个电话进来,要接吗?”
邬北头颈往后枕了枕:“接吧。”
司机点了个键,手机电话连线进来,响起的男声带着动感音效在整个空间里震荡。“北~哥~好~久~没~联~系~啊~~”
许听晚一个激灵被吓醒了,又因喉咙肿胀痛苦地倒回去:“鬼压车啊。”
司机立马道歉:“对不起,上次听Rap的音效还没关.….….现在好了。”
车载声音恢复正常:“~~说你要结婚了,真不够面都不知会一声,我和吴俊他们一人包了八百
红包,什么时候请兄弟几个喝喜酒啊?“
男人微眯双眸,适时被车身撞得四分五裂的灯影折进来,照亮他唇边一丝淡得本该让人难以察觉的讽笑。
“我怎么可能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