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四次失控
古玩在东南亚市场倒过几次手,基本无人知道初始来源价格。王京的“大单”,多半是从中分成一部分小成本高投入的差价,所谓久隆鑫公司的董事不过是个噱头,真正的老板另有其人。
而王京一开始找上时柠,想的是通过老总的父女关系对公司进行牵制,从底部往上维护关系网的稳定性。
林觅拿了个小本本低头坐在床沿,拿笔标记重点,逻辑链分析大局。
邬北支着一条腿靠在床头看《绿皮书》,每次搭手想腻歪会儿,都被女孩无情推了回来,登时扯了扯唇,心中郁闷。
早知道明天说了。
漾进屋的光晕在地板上流变,夜晚冗长无声。
林觅头发只吹得半干,一通分析完不知过了多久,发尾的水珠被空气稀释,松软地垂在肩头,发梢划过锁骨时落下丝丝轻痒。
直至白墙上滚动演职人员列表,邬北撩眼瞥她,鼻骨挺立。
”热恋期就一天?”
林觅停笔,把本子放在床头柜上,眼眸黑亮亮的。她惯性微抿了唇,月朗轻抚侧颜,骨相皮相兼得,美得像个瓷器娃娃。
看着看着,邬北有点儿罪恶感,瞧着她小脸哼笑了声: ”过来给我亲一下。”
林觅醉翁之意不在酒般:“他们生意的范围在东南亚,单凭王京,我认为很难找到那些不见光的
人。”
邬北沉默了一会儿,问她: ”这是你一小时半下来得出的结论?”
林觅沮丧地点了点头, “我就算掌握到他们洗钱的消息,也很难深入内部调查,刚才列了好几个方案都放弃了。”
话音落,她看了眼时间: “你回房间吧,我要睡了。”
邬北顶了下腮,眼底有点不可置信般望着林觅: “宝贝,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林觅和他对视,稍微觉察到自己的不解风情,几秒后移开了目光。她说: “我只是想独处一晚,好好想一想细节。”
话是这么说,赶客的意味已经强烈到邬北听着都想笑了。
沉眼: “用完就不要了,你像个感情骗子。”
林觅看了他一眼,又弯腰拿小本子去了。
邬北抄起遥控器关掉投影,视线落到她写的密密麻麻上,越看这丫头平静的面容越觉得牙痒痒,他俯身咬她后颈上一块肉。
林觅无法自抑地闷哼出声,尾音微颤,让人听着很有感觉。
邬北看她侧眸微愠的表情,笑了笑,起身很愉悦地撂下一句“晚安早点睡”,出去后很体贴地为她合上房门。
那块疼痛还有点发麻,酥酥的。林觅朝门那边发了会儿呆,也不知发没发现自己唇角弯起的弧度。
宣传片的cp热度还没过,工作日一到基本全校都知道了邬北和林觅是真情侣的事,茶余饭后都在八卦疯聊,再一次把微博热搜话题顶了上去。
陶明浩到教室屁股还没落椅子上,激动得像一壶烧开的沸水: ”你们两个真谈了?”林觅嗯了声。
陶明浩: ”嘶,俊男美女在一起才好,老早就觉得你和北哥配了,暗戳戳和我讲讲呗。”
林觅看他: “你想知道什么?”
”别这么警惕,正经话题。”
”你还打算问不正经的?”
”不然呢。”陶明浩白眼, ”只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怎么在一起的,一开始我见你对他还唯恐避而不及,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了。”
林觅看见教授进来: “中间发生了挺多的。”
陶明浩看她那样心知也问不出什么,聊起别的: “那个系花评选的活动开始了,你赶紧把照片上传了,我拉帮结派去给你投票。”
林觅才知道这事。
她一向对此类名誉追求欲很低,被闲言碎语冠上”系花”多了也厌烦。
只是明年年初那场舞台剧于她是很好的历练机会,教授也以系花评选为前提让两人公平争取名额,她若想参加舞台剧势必要参与评选。
其实当时完全可以站出来举出异议,她一时半会没想到更好的方式去竞争,这个主意分秒间便已定夺下来,没有回旋余地。
想着,她眉心微皱。
陶明浩想给她看陈栀夕的照片,打开小程序翻了一会儿,表情忽然顿住: “奇了怪,我早晨还看见了陈栀夕的主页,她好像弃权了。”
林觅顺势望了过去,本该出现照片的页面上多了几个加载失败的裂图,标题处显示“该选手已弃权”。
陶明浩分析说: ”是不是她今天来学校听见了你和邬北的事,受打击了?”目前林觅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她低眼退出刚登入的小程序,放下手机翻开这节课的书本。
”姐妹,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见状,陶明浩劝解, ”你想万一有的人无脑支持陈栀夕,到时候吃瘪的还是你,不如趁这个机会赶紧冲吧。”
林觅托起下颌:“没关系。”
陶皓明: “陈栀夕当初在论坛上那样说你诶,你都不怨恨?”林觅:”道歉了这事就过了,后来她也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举动。”“这么说也是吧……”
正好教授开始讲课,陶皓明欲言又止几次,没说什么。
风云人物的恋情总是被人津津乐道的,邬北对林觅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人说他这是遇到真爱了,准备“浪子回头”。
林觅听见这话笑了下,可笑的笑。
她承认,她对邬北有好感,但不代表可以默认自己可以作为“接盘侠”开始一段恋情,浪子会穷尽未来后半生来还情债。
而她不会出现在他的后半生。
中午林觅走出教学楼,站在糖炒栗子推车边停了一会儿,飘散的白烟让初冬具象化。蓦然想起,有几天没在那人身上闻见烟草的味道了,执行力还挺强的。
林觅从小闻二手烟长大的,林靖书抽得最凶的时候,一天能抽三四包,屋里屋外都是呛人的烟味。
持续一年后去医院体检查出肺病,医生嘱咐他再抽活不过五年,林靖书回去后听话了两周,后来还是没忍住瘾偷偷躲在卫生间抽。通风机声音开得老大,还是被阳台晒衣服的母亲闻到了,数落了他好些次还是没成功,作案地点反而从卫生间改到了停车场。
她不知道邬北能坚持多久。
上完一天课到六点半,夜晚降临得愈来愈早,窗外是憔悴而惨然的星月。
林觅今天上课状态不高,脑子里一直在演绎昨天的猜想,时柠—家被卷入了国外的洗钱纠纷,或许林靖书和白娉就是牵扯其中的相关人员。
还有龙港会工作的那位公主姚芝芝,能在名流圈高层人员之间自由穿梭,关键时刻找不到人,想必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人畜无害。
最近的生活就好像一场排练许久的情景剧,身边每一丝每一毫以及每一个安排的演员都挑选得恰到好处。
没准邬北的出现也是安插好的契机,她跌入深渊前给的最后一个甜头。
林觅意识恍惚地走出校门,手腕一紧,转眼的工夫就被男生拉到车上。
邬北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伸手打开中控台的暖气,调档驱动大车。侧眸看她像是被谁给夺舍了,低着脑袋不去系安全带。
邬北沉沉呼出一道气,向右侧倾身拉过安全带,底下的人儿脸小小的,有点漠然。
插扣成功配对的声音响起。邬北没有回到原位,低着头颈,眼皮上扯出深深一条褶: ”林觅,你到底喜欢我吗?”
听这话女孩终于有了点反应,目光虚虚地掠过他的眼: ”喜欢。”邬北有点想笑: ”是我亏待你了还是强迫你了,这么勉强。”他坐回驾驶位,当她烦心事多,无暇分心兼顾对象的情绪,自我开导了一会儿。
说来怪,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孩牵动了情绪,他也不觉得这是个要改的毛病。想着日复一日里来了点烟火气,挺新奇。
不过邬北还是喜欢女友笑起来的样子,甜得人心肝麻。
林觅望着窗外变换的风景,明明住的地方就在学校对面,偏生要开车过来接她。问他: ”我们要去哪?”
邬北平视前方,侧脸轮廓清晰俊冷: ”吹风。”
林觅说: ”我还没把昨天的信息整理……”
他打断: ”有个成语叫劳逸结合,我会帮你一起查,但是我们现在的关系得同时继续。”
”我们是恋人。”
心湖上的浮标—荡。
林觅把话吞回肚。
泞京是沿海发达城市,一年四季游客盛行。
邬北把车开到本地人熟知的一处小众海滩,三两好友踩在沙滩上散步。天光海色浑然相融,近处的浪花不时滚上海岸,一排连一排撞击着礁石。
吹的是海风。
林觅降下车窗,漏进来的晚风把她头发吹得乱飘;邬北也降下了另一头窗户。不知名的心事顺着这道气流飘往大海。
身体是凉的,胸腔里炙热的心微微亮着光。
林觅对上邬北的眼:“接个吻?”
邬北一条胳膊靠她椅背上,闻言抬了抬眉: ”哟,来心情了?”
他再说话林觅就要没心情了,她不由分说仰起头颈,主动印上他的唇。
只见邬北眼色一沉,被她这副模样撩拨得不行,拢着她的腰,细碎的吻从脖颈沿着向下。林觅阖眼仰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恰好被背着工具前往滨海酒店修水管的工人看见这一幕,微微瞪大眼驻足沙滩,惊讶于这对年轻人炽热直白的表达方式。
邬北和底下的男人交接视线一秒,向她耳畔哑声低语: ”有人在看我们做坏事。”
林觅气喘吁吁:”坏事?我们做的不是坏事。”
邬北笑: ”不害臊。”
一边吻着,手向后调动车窗升起。
车窗升上逐渐压缩的缝隙里,他冷白的脸半隐在阴影之中,唯有看向工人的那双黑眸里翻滚着一片森寒到极致的戾气。
工人肩膀颤动,连忙加快脚步离开此地。
一阵海风掠过水面,滔滔白浪晃动荡漾,时而**,时而低谷,渐渐地向脚下的码头漫来。